老人与狗

    算上今年，老人与狗相处的日子已经有整整十年了。

    老人今年80，狗今年十岁，按人类的年龄来算，狗今年也应该是一位55 岁的老人了，狗的寿命一般为9-15年，谁也不知道它还能活多久，而老人，身体也一年比一年差。

    狗是老人的朋友十年前送给他喂养的，朋友有一只母狗，生了一窝狗崽子，十多只吧，可一户人家哪管得过来，便只好在狗断奶几个月后把小狗们送给不同的朋友，老人就是在这个时候，养了这只狗。

    老人之前是有一只狗的，只可惜不知道它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，没过几天便命丧黄泉。老人将其埋葬后本准备再也不养狗的，一是自己身体越来越差，二是家人也并不喜欢他养。可是这次，当他看到朋友抱来的这只狗，眼睛如同小孩子般天真，不停地朝他摇尾巴，仿佛在央求他把它留下，他再次动心了，并且这一养，就是十年。

    老人有两个儿子，小儿子常年定居在外，几年都难得回家一次，大儿子有个十岁的儿子，他让两老人帮忙带着上学。可命运弄人，两年前老人的老伴死了，孙子也被大儿子带走，现在家中，只有老人与他的狗相依为命了。也不是两个儿子不孝顺，他们担心老人的身体，也曾提议让老人去与他们同住，可是都被老人拒绝了，老人习惯了农村无拘无束的生活，他也放不下狗。

    老人的孙子原本也是很喜欢狗的，从小，狗就是他唯一的玩伴，他对狗的感情，甚至超过了父母，父母外出打工，一年最多回家一次，但他与狗朝夕相处，没事就喜欢带着狗去不远的的学校操场玩，他也训练狗起坐，告诉狗要对人友好，但对小偷绝对不能容忍。在农村，为了防贼，几乎家家户户都养一只狗，老人也正是喜欢这一点。

    说到老人的孙子，他是八岁的时候被他父母带走的，老人不舍，孙子也不舍，而且直到现在，老人都还记得孙子被带走那天他对狗的眼神，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？老人老了，没有精力照顾孙子的饮食起居。

    老人一辈子都是个勤劳的农民，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劳作惯了，闲不下来。老人在自家门前开垦了一个小菜园，他每天都喜欢去菜园里拾掇拾掇。可这平淡的生活在某一天被打破了。

    那天，狗感觉许久都不曾见到过老人了，便开始大叫，试图引起老人的关注，嚎叫了一会，老人半点反应也没有，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样，它试图挣脱铁链跑出笼子，被勒得浑身是伤，但终于是挣脱了，它跑到老人的菜地，看到老人摔倒在地，动弹不得，便又开始大声嚎叫，但没有人理它。它跑到老人的邻居家，边叫边往外跑，邻居以为它是饿了，扔了几个骨头给它，它却理也不理，一直继续往外跑的动作，还一直狂吠，领居觉得有些不对劲，原本听话的狗今天怎么变得这般“顽皮”，便索性跟着狗走了出去，狗一直带着他走到了老人的菜地，看到这般情景，邻居急忙将老人送到医院，所幸老人只是骨折，并无生命危险。

    老人的大儿子听说老人住院，急忙带着一家人赶了回来，也因此下定决心要将老人带去外面住，在外打拼这么些年，也是时候应该让父母颐养天年了，但老人不同意，可拗不过儿子，只好答应了，但他说在走之前要先回家料理一些事情。

    回到家已是一个月后，本来伤筋动骨100天，儿子怎么也不肯让老人出院，但老人执意出院，儿子只好顺从了他的意见。这一个月狗狗没了老人，到处流浪，只能靠别人可怜，扔几个骨头给它啃，吃了上顿没下顿，看到老人终于回来，它也立刻跑了回来，只可惜一进家门，便被老人的儿媳赶了出去，她嫌狗太脏，不愿让狗进家门，狗只得在外探望，它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小主人——老人的孙子，它跑到它旁边，做着它曾经训练自己的动作，本想讨他开心，可他却像换了一个人般，理也不理，反而表现出一种厌恶之感，然后跑到妈妈身后躲开了。老人对孙子说：“浩浩，这是你最喜欢的狗狗啊，你不记得了吗？”孙子仍在妈妈身后不为所动。老人不知道的是，其实儿子家中也有一条狗，那是他孙子的宠物狗，干干净净，很招人喜欢，并且和老人的这条狗有着一样的毛色，也同样有灵性，儿媳也很喜欢那条宠物狗，经常带着出去散步，那条狗简直就是全家人的“开心果”。老人叹了口气，狗也夹着尾巴出去了，狗知道，可能过不了多久，它就要永远的离开老人了。

    老人执意在儿子走之前要回家一趟，就是想安排一下他离开后狗的事。这十年，狗对他忠诚实守，不离不弃，彼此都习惯了有对方的日子，老人与狗彼此照应，更多的是一种陪伴。老人又怎肯抛下狗独自一人去“享福”呢？可是没办法，老人老了。这一夜，老人彻夜未眠，它把狗拴在床头和狗说了很多话，他希望狗再找一个新的主人，并交代了狗到新主人家里需要注意的事情，就像叮嘱即将出嫁的女儿那般，老人说：“天一亮你就走吧，我再也没有能力养你了，你走吧。”

    狗走之后，大儿子一家都很开心，兴高采烈的收拾老人要带走的东西，唯独老人，失魂落魄。离开之日如约而至，老人看着自己的衣物一件一件被搬上车，心里很不是滋味。是的，他还惦记着他的狗。“爸，该走了。”老人缓缓上了车，邻居们议论纷纷，说老人养了个好儿子。老人望着窗外，频频回头，他泪眼婆娑，仿佛又听见了那一声声狗吠，看到了狗跟在车后穷追不舍......

    到了城里，老人见到了儿子家中的那条狗，果然干干净净的，很招人喜欢，老人没过多久也喜欢上了它，他总觉得这就是老家那条狗，是的，它们有着一样的毛色，并且一样有灵性，可是老人心里其实还是明白的，这条狗和那条狗只是很像罢了，谁也不知道那条狗跑到哪里去了，也许它被更好的人家收养了吧，也许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它了吧。老人就这样，每天拉着孙子的宠物狗散步，谁也不知道这条狗能陪老人多久，也许只是明天，也许过完这辈子。


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作者：曾佩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编辑：彭晨语